在智联投了份开发岗的简历,当天360就打来电话,约好了面试时间。

本以为360还在四惠,结果地图上一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搬到东北四环外去了。我家住在西四环,从西到东横穿北京,坐公交倒地铁,地铁再倒地铁,出了地铁再乘公交奔波十公里。心想还是放弃吧,就算被录用,以后上班也够麻烦的。打开 Gmail,在面试通知邮件的确认信中注明放弃面试。结果没多久电话又打过来了,“劝”了我一会儿,北京这么大谁上班都不近云云。好吧,我不喜欢争论,于是答应了如期面试。

大雨,于是开车前往。四环绕半圈再上机场高速,心情与雾霾一色,浊水共雨刷齐飞。路上有点堵,将近1个半小时才到。远远看到了电子城大楼的顶端醒目的360的招牌。

一楼填完单子,有人来接头。领上楼后,找个空会议室,一面开始了。

我真的不知道,77年生的大叔,在这接受层层拷问,算不算是一种失败。09年至今的创业历程虽然让我得到许多精神收获,但最终失败的结局却让我付出了不小的代价。这飞快而又漫长的四年,除了最终给自己颁发了第二枚创业失败“勋章”外,并没有让简历变得更有份量。这四年,业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金融危机后摧枯拉朽式的科技革新,杀死了一批批跟不上浪潮的小公司(包括自己的创业公司),也正在杀死一批批跟不上时代步伐的大叔。公司关闭后的两个月里,我一直在问自己:当大家都在热火朝天地搞云服务、搞移动互联网时,你在搞什么飞机?

一面的面试官是用人部门的经理,很亲和。没问我什么技术问题,倒是挺关心我家离公司的距离,并和我谈起部门中正在进行的项目的技术细节,以及下一步的打算。他说他78年的,比我小一岁,家有小女,比我家的大三岁。我略略有些吃惊。他解释说他已经 Google 了我的个人信息并翻了我的博客。气氛逐渐轻松,我对他的敬意油然而生。一个多小时后,他说下一步和我谈的是人力。

和人力的谈话算是二面了。人力是个四肢冰凉的男的,很 nice。他介绍了公司的薪酬福利制度,并了解了我以往的薪水情况以及我对新工作的薪水期望。对于我的期望,他不置可否。最后他说,还有最后的复试,让我等一等。

等了很久,让我去了360搜索的茶水间,复试(三面)终于可以开始了。人力拉来了360最牛部门(搜索)的一个特别牛逼的人,看上去是个80后,标准潮男,留着络腮胡。我头疼到凌晨两点就是他给闹的。他问了我特别多的技术问题,每次以为要结束,他都拧着眉头想出一个新的问题,仿佛不把我的脑细胞不杀光不罢休。我没有把简历投给搜索部门,是因为我自知不够格,算法基础不扎实。可是这位帅哥却很“厚待”我,以搜索部门面试官的优越资态毫不留情地用算法题把我考倒了。他问了我很多细节,比如 EPoll 中的某些常量名,我记不住那么多。这些东西能记住当然好,但我更乐意于用的时候查手册。对于程序框架(Framework)的概念,以及网络程序框架的职责边界,他和我的观点有很多分歧,并且最终也没有达成一致。说实话,我有点累,不希望这样的气氛持续太久,但也没办法,只好忍耐。最后他让我写一段客户端发起TCP连接的代码,我只在纸上简单地写了两行调用,参数省略。他很惊讶地说你没写完啊,我说抱歉。其实我也很奇怪,搞了十来年的网络编程,却没有花心思去记住那些琐碎的API参数。我从内心抵触对这些实现细节的回忆。

潮男走了,我大喝了两口矿泉水,头隐隐地疼。看看手机,都6点了,这些人怎么一个也没下班的意思呢。茶水间在两个大办公区之间,不远处坐了几个人,正在讨论不同模块间的消息传递机制。墙上弄了一个大大的搜索框造型,搜索框中有人用白板笔写着“普京离婚啦!”。我不想笑。想想我自己,曾经在没钱买电脑的岁月,写完一个八宝粥罐的圆珠笔芯,用尽一纸箱的练习本,全程启用人肉调试模式写过人机对弈、写过DOS下模拟多任务的界面框架、写过16进制编辑器、写过汇编模拟器、写过解释型语言并用自创语言写过游戏。可是现在我却无法为了职业生计而补全纸面上的那两行函数调用的参数。想想很可笑。络腮胡很牛,但是说实话,这轮面试很不对胃口。

可能再多的反思也挽回不了今天失败的事实。等了很久,很 nice 的人力又过来了:“对不起让你久等了!你们谈得怎么样?”“还行,不过在他熟知的领域,我有很多不知道的。”我如实相告。人力又问:“你觉得他牛吗?”我由衷地说:“非常牛!”人力感叹:“搜索部就是有牛人啊!”

“您今天着急回家吗?不急的话,要不再找个人和您谈谈?”人力征求我的意见。我稍稍有点意外,这面试倒底有几关啊?脑细胞在上一轮都被杀得差不多了。但我还是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原因是对方专业的态度和素养。我跟着他又是上楼又是下楼,到了另一层的休息区。人力走了,我静候下一位牛人的到来。

来了一个瘦高个,目测70后,看外表是个实用主义者。由于在上一轮耗尽了能量,我只好放低音调,语速平缓表情平淡。寥寥几句重点便自我介绍完毕。他以我的简历为参考,围绕项目的业务模式和实战经验和我展开讨论。对于我提到的某些关键问题的解决方案,他表示认同。对于网络编程领域中程序框架的必要性以及框架的实现思路,我们在看法上的共振频率很一致。我梳理了高性能服务开发中常见并发模型,以及不同场合下的选择策略,讨论了在跨平台环境中从 Reactor 模式到 Proactor 模式的演变方法。他很专业,在我叙述过程中见缝插针地提出关键性的问题,但并不事无巨细。和前一轮相比,我和这位面试官聊得更多、更畅快。如果说前一轮是一盘纠缠不休的意大利面条,那么这一轮更像是饭后的一小杯香茶。

晚上7点了。低血糖在隐隐发作。旁边的办公区,有不少人在加班。我等着很 nice 的人力、等着几轮面试下来已渐渐变得不重要的面试结果。

“对不起,让您受累了,今天面试真是个体力活!”人力匆匆地赶来。

“没关系!谢谢你!”

“我们面试就到这里,回头我们再联系你。”很标准的面试失败的结束语。

握手并礼貌性告别,下楼。

外面晚风还新,而心态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早就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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