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到福建福安已经有两个多月了,丁伟天天开瓶二锅头,白酒咕咚入口,辣过嗓子,跑进肚子。胃受不了,去医院洗了两次。晚上迷糊,失眠,酒精不管用,就跑到医院开安定,一次吞下二十粒,全吐出来了。

他拿着剪刀在自己腕上划,刀子碰上肉,又不敢用力了。他怕死。

人遇到事情是可以分个等级的。这个春夏,23岁的丁伟遇到的事情,有坏事,更坏的事情,超级坏的事情。父母毁了他养尊处优的生活,他恨父母。父母都进了看守所,连拯救计划都没有,真没用啊,又开始抑郁。

总算暂时逃脱愤怒和抑郁的心理阶段。丁伟买了一支笔,买了一沓纸,买了一箱味全牛奶。

笔尖舞动,纸上塞满了商业里的各行各业,信息太杂了,仅饮食一项就好几十个门类。他在找风口行业。那箱味全牛奶是为了恢复身体的。

牛奶代替了酒,笔杆子代替了瞎琢磨。但8月份他还是得知,警察要来抓他了。律师跟他说,这是你父母的事情,跟你关系不大,你就回老家去主动交代吧。

他决定回老家的公安局。他的女朋友收拾了四大包的行李,正打包被褥时,听到有人敲门。丁伟开门后,看到四个警察,警察给他戴上了手铐。

他没法跟女朋友做出动人的告别,小心地说了句,“没事”,吻了她的额头。他看到女友的短裤上沾血,还有一丝血顺着大腿流下来。女友肚里两个月的胎儿流产了。

但他得跟着警察下楼。楼下早餐店老板惊讶地看着他。老板认得丁伟,这个年轻人常常凌晨五点来吃饭,吃完就上楼。

警察曾带走他的父母,这次不仅带走了他,还将桌子上那沓写满行业信息的A4纸当作物证带走了。只需几分钟,年轻人好不容易升起的希望火苗就被浇灭。只花三个月,他的生活,“嘭”的一声,就全变了。他的父母无法依靠了,他的孩子流产,他的女朋友随后也离开了他。

后来他跟朋友聊起那箱味全牛奶,挺贵的,只喝了几瓶,真是浪费了。

去年12月18号,町町单车正式在南京城投入运营前,开了场发布会。丁伟站在一块绿色的牌子下,拿着一张以“尊敬的领导”为开头的A4纸首个发言。稿子越念,越拗口。

有人换了他这个町町单车CEO的稿子。之前,公司的副总为他准备好了讲稿,他觉得写得一塌糊涂,自己重写了一份交给副总,准备第二天上台念。此时手里拿着的竟还是之前副总写的那份,他脑补修正着句子,磕磕巴巴念完。下台后父亲批评了他的演讲能力。

他连一张A4纸上的演讲内容都决定不了。父亲丁万青才是那个幕后扼杀言论自由的独裁者,他派了两个副总辅佐儿子,副总敢换掉讲稿,恐怕也是父亲的旨意。

去年早些时候,丁伟在父亲加盟的一家珠宝店工作。珠宝店在上海港汇恒隆,离他的公寓不过2公里,但交通拥堵,停车位不好找。他开始骑着共享单车上班。这是他人生中的第二辆自行车,小时候就只骑过后边支着两个辅助轮的自行车。其他时间,一辆轿车,一辆SUV,一辆跑车换着开。车子是开父亲给他买的。

丁父在江苏的多元化产业包括服装厂,食品厂,加盟的珠宝店,信贷公司,等等。父亲见儿子骑自行车那天,丁家又进入了一个新行业。父亲当天拍板,当天就派人联系外包团队,做软件、做车锁。那时候ofo和摩拜还没有进驻南京。

父亲的快速决策来源于产业枝繁叶茂所带来的自信。他在南京交了不少税,做自行车时,相关部门领导暗示他,政府会保护他这个本土共享单车企业。

当然,丁伟借助互联网资讯也算过一笔账:ofo和摩拜平均每天每辆车的使用次数为10次左右,每次1元使用费。自己能做到每天8次,每次五毛的话,一年半时间就回本,况且他看重的商业模式也并不是单车的使用费,而是背后的数据。儿子有信心。父亲则掏出2000万元加持这份信心。

发布会的台下,不少有头有脸的人物是父亲请的,活动结束后,丁万青会在学校食堂的招待室摆几桌答谢他们。旁边几十辆花花绿绿的超跑,是丁伟的朋友来撑场的道具,丁伟会在五星级酒店请客致谢。

丁伟的朋友们开着跑车为町町单车发布会捧场

丁伟念完稿子不久,到了单车试骑环节。父亲请来的试骑嘉宾是个大人物。他个子太高,想去调试座椅,座椅却卡住了。大人物骑得非常别扭,尴尬地开玩笑圆场。

丁伟知道,这首批440辆车,发布会前一天才到。他带着一帮年轻人组装,忙到凌晨四五点,检查出50辆有问题单车。两位副总没帮忙,不明白情况,发布会上直接把一辆丁伟觉得“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是坏车”的玩意儿搬上台。

丁伟有火,但没法发作。除了这两个副总,连同营业执照、办公场地、电脑等都是父亲张罗好的。丁伟自己呢?虽然他是町町单车的企业法人以及股东,但用自己的话说,就是“拎包入住去管理”。

丁家的规矩是,只要不念书了,就不能在家里耗着。邻居看到车整天在家楼下停着,就会说这家小孩好吃懒做,败家子一个。丁伟在父亲的每个公司里都有一间经理室办公室;珠宝店开业,他就露头剪个彩,之后负责检查物品有无丢失,跑腿送送文件。

这些都是虚职,父亲还没有移交江山的准备。

前几年,丁伟看到黑罐的椰树垄断了超市里的椰汁品类,向父亲建议:你做食品,进超市,交各种费,竞争那么大,还得拖款,不一定挣钱,这椰子汁没一家跟他竞争,为什么咱们自己不搞一个呢?丁父不同意。后来蓝色塑料瓶的特种兵椰汁异军突起。

网咖投资小,泰州最初还没有,丁伟再次尝试获取父亲信任未果,眼睁睁看着别人的网咖在自己家门口开张,不到三个月赚了一辆保时捷。但他觉得父亲并非不认可自己看中的项目,只是不喜欢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他有一种无伯乐赏识的自信。“这些公司,我从来没掌握财务,当然这也是我们那儿的普遍现象,小孩结婚以后才慢慢接管家里的权。所以我觉得,很多事他同意的话,我早成了,我早很牛逼了。”

町町单车品牌名是父亲起的,注册的公司名“铁拜”也是父亲起的。对父亲招来的两位副总,丁伟烦透了。他对二人的评价是嘴巴甜,可只要父亲不在南京,俩人就不来公司。后来家里出事,丁伟抱怨说,用的都是这种人,公司能不完蛋?

父亲最早定制的单车太丑,他要挟,如果弄成这样自己就不干了,这哪儿是共享单车啊?他想用类似自己跑车的颜色,绿色的荧光烤漆,然后轮毂喷成黑色,但父亲看摩拜是橙色的,就要喷橙色,拗不过,最终町町单车是荧光绿车身配橙色轮毂,非常鲜艳。

挂名CEO一次小小的夺权行动失败。

但他在某些方面的本事也得到了父亲认可。父亲在艾玛订车,一批35万元,提前预付一百万定金。丁伟看不下去,父亲跟其他厂商谈价格时他忍不住插嘴:人家艾玛都没收我定金。最终32万元一批谈成,定金只收了三万。

无论如何,CEO还是很严格的。组装、铺车他亲自上阵。交通局,城管局,停车办,管委会几个部门经常有开不完的会,他也去。后来,这些会场上坐上了不说话,只拿着本子记笔记的摩拜和ofo的代表。南京战役打响了。

丁伟称他跟不少投资机构的老板,或是老板的儿子“很铁”,他觉得拿融资应该没什么问题。但朋友们跟他说这事儿现在难成,因为两大巨头已经分别站队了。町町单车最终没拿到融资,靠父亲输血。

已经有60多家单车公司被摩拜、ofo赶出市场。但丁伟说,若非父亲公司出事,町町单车死不掉。“我当时心又不大,我就做个南京,我保证摩拜干不过我,我可以这么保证。”

今年4月的一个下午,丁伟埋身在百八十辆自行车中,正挨个检查故障原因。五个陌生人径直走来,在他面前停下,给了他两耳光。

这五个人是来找丁总的,丁伟多被称为“小丁总”。他被打懵了,还手,身边的两个工作人员随他一起跟对方撕扯起来。

他没受过这种委屈,也不明白情况,就给父亲打电话。丁万青正在天津忙着跟自行车厂谈合作,接电话后说没事,但他嘱咐儿子先别去公司,能处理好。

父母来看他时,在南京的租屋内大吵一架。

母亲说:“你把我害了都无所谓,你还把儿子害了。”过了一会儿,母亲跟丁伟说,你爸在卫生间偷偷哭了。

丁伟这时才知道家里出了大事,父亲的信贷公司资金链断裂,欠款额巨大,而要债的都堵到家门口了。

自打丁伟拥有身份证后,父亲就频繁让丁伟在各种协议上签字,丁父把7个公司挂在儿子名下。父亲这么做,本是希望儿子未来能得到些好处,现在连累了儿子。

丁伟想到町町单车里父亲安排的两个毫无建树的副总,想到了自己被安排成这家卷入风暴的信贷公司股东,“你既然用了我的名,最起码告诉我什么事,你这样不是等于害我吗?”

跟女友的关系也为他的愤怒加了把火。町町单车占据了他大部分时间。腊月二十九他还在大街上加班,女朋友在宾馆等他到凌晨四点。女朋友以前开奶茶店,赚了些钱就不干了,对待丁伟和他的那帮朋友都不错。

但忽略女友而产生的愧疚,因为女友的行为而抵消不少。女朋友每次走之后,丁伟就联系不到她,微信不回,电话不接。丁伟怀疑她有事儿瞒着,问她,她不说,于是吵架,冷战。

发完火也得想办法呀。父亲到另外一个房间后,丁伟跟母亲商量,要不把家里的工厂给卖了?母亲说,这个工厂他们想留给儿子。丁伟说:“我什么都不要了,你把这些东西给它卖了,自己卖还能卖出钱,你要以后拍卖的话能卖几个钱啊?”

丁伟的建议也就只是个建议。

当时町町的15万用户,押金已经有3000万元。他害怕父亲会挪用押金,又想要町町的财务权。父亲不给,他们又吵了一架。

挨了陌生人两巴掌不久,丁伟离开了町町单车,不是企业法人和股东了。但争取财务权失败只是一个原因。要债的知道丁伟在南京的住地,频繁骚扰他。家里出事,他干着急。

有天晚上,他坐到到南京某座大厦的十楼,双脚悬空,趁着酒意跟表弟通话,口述了份遗嘱。第二天醒来,朋友说他当时很危险,他现在想起来还后怕。

5月份,丁伟要躲到福建福安了。女朋友跟随着他。

躲债前他也弄清了一件事儿。这个比他大两岁的女朋友,曾有过一次婚姻,孩子已经5岁。他开车来到女友的安徽老家,提着水果等物,看望孩子,“开着跑车去她家,还有点面儿。我知道这些以后都没有了,所以那个时候先去了她们家。”

送别的路上,女友不说话,丁伟不说话,母亲不说话。父亲说,儿子啊,以后给你开个宾馆什么的,你也不需要那么累了。丁伟觉得他是在吹牛。

离别之前,儿子以个人身份帮父母贷款6万元,母亲给了儿子1万元生活费。

进机场,丁伟和女友拎着行李,父母两人跟在后边哭。丁伟没有回头,害怕哭出来丢人。

在福安的三个月,度日如年。那是他备受煎熬的一段时光。

丁伟在福安被抓,坐着警车回到 老家 江苏泰州的看守所。十几小时的车程里,只到了高速路的服务区,他带着手铐活动,两个警察跟着。周围人像看动物一样看他。

老家看守所的其他的嫌疑人问他是谁,他只说,我爸是丁万青。一些人对他刮目相看。白天的生活叫“打坐”,大通铺的人挨着坐,晚上随便收拾下,挨着躺下。每天吃的是粥加白菜豆腐,洗衣服刷碗这些活都得干。他不哭,怕弱者受人欺负。

有天,丁伟收到一袋零食。看守还递给他一张纸条。他看了一眼纸条后,看守就把纸条撕掉了。丁伟开始痛哭,大通铺上的几个人看到他哭,就安慰他,接着这几个人都哭了。

那纸条上写着:儿子,在里面不要挑食,爸爸爱你,不要怪爸爸。

后来他通过某些渠道得知,同在看守所的父亲一向表现良好,但知道自己的儿子被关那天有些失态地叫:“你们凭什么关我儿子,我儿子做错什么了?”于是看守所对父亲实行了坚持严密警戒看管与教育相结合的方针。

丁伟一米八几,偏瘦,瓜子脸。小时候为了让他好好吃饭,爸妈给他制定了一套鼓励机制,吃一碗饭给五百,两碗饭给一千,爸爸应酬也喜欢带着他,出差时候上饭局,又是一千块。

丁父常唤自己唯一的儿子为“我的宝贝儿,我的儿子”,在老家时,他每晚必为他准备一顿夜宵,有时候自己做,有时候排长队给他打包一碗羊肉面,养胃。

丁伟后来跑到加州洛杉矶分校上学,跟其他有钱人家孩子一样,读的是工商管理。进去容易毕业难,课上老师讲的都是专业名词,丁伟听不懂,他觉得自己家做的是传统企业,管理上市公司这种课程自己一辈子也用不到。

父亲每天给他打两个电话,就四个主题:儿子在干嘛呢,儿子吃饭了没,儿子最近身体怎么样,儿子有钱吗。没钱,就微信转账五千。

奶奶惯他,对他父亲放狠话:你再不让我孙子回来,我就吊死在厂门口!丁伟结束了为期一年多的留学生涯,回到上海,在东华大学念完书后,先去珠宝店,接着就是做町町单车。

从小开始,父亲给的很多钱他都花在游戏上。他玩游戏就要玩第一,第一的代价很简单,就是花钱。他每个月给代练三四千块钱,帮他玩。

丁伟说自己从不惹事,小时候他的学习成绩不错,尤其是语文,作文和开放性题目得分高,这部分得益于每学期开学,每位老师都能收到丁家的一千元红包。

他曾经进过警察局,但都是打架斗殴之类的事儿,“以前在公安局录口供,他们给你煎饼,还给你烟,一边抽着烟一边做口供呢。那时候家里条件好的时候,警察对你也好。”

这次进来,他被剃了光头,带着手铐,接受问询。他想以前做没做过坏事。没有。打架进警察局,也是朋友挨打,他去帮忙。

警察一共审了他五次,差不多一星期一次。有天,他签完字,就出来了。丁伟后来说,父亲让他签字成为借贷公司的股东,分红没拿过,借贷公司的员工都不认识他。出看守所那天,姑姑和姐姐哭着去接他。丁伟觉得熬出来了。

他要去除晦气。在看守所四十多天,头发长得不多,但他还是象征性的去理发,发型师在他的鬓角上边剃下了三道杠。姐姐寄进去的衣服都扔掉,包括五六条他喜欢的CK内裤。现在他穷得只能穿几十块钱的内裤了,他简直想骂姐姐。

9月丁伟从看守所出来时,町町单车已经被负面舆论裹挟:押金难以退还,丁伟可能卷款跑路,他那辆奥迪R8就是用单车的押金买的。

媒体后来找到他,他不想背负骂名,就把龙去脉说了:町町单车危机,是受父亲信贷公司资金链断裂影响所致;他4月退出了町町,既不是公司法人,也不是股东。

目前,仍有1万多名町町单车用户的押金无法退还,町町单车正在走破产程序。

他背着债务,这其中的主要部分是帮父母请律师的费用。当然,债务并不包括无法偿还给用户的押金。他变卖了两个合计投入七八十万元的游戏账号,一个卖了十万多元,一个卖了五万多元。三辆被他称为“富二代标配”的车也卖了。

放出来那天,姑姑告诉他,女朋友要分手。这个女朋友在他有钱时跟他恋爱。町町单车危机,她凑了一万多块钱给公司。他躲债到福建,她跟着,他每天喝酒,她照顾他。在他被抓时,她流产。律师在看守所看他时,还带话说,她会等他出来。

他不信。出看守所那晚,他问女友,女友哭着说,父母以自杀要挟,要求分手。丁伟只是叹了口气。“跟我遇到其他事相比,这根本就不是事。”分手后,女孩有时候喝酒喝到凌晨就给她打电话。现在慢慢断了联系。

他把自己的微博、微信都改名为“二代”,这是看守所的人给他取的名字。微博里以前秀恩爱、秀美食、秀豪车的信息都删掉了。“都没有了,秀什么啊。”

赶上共享单车的热点,以及他本身的话题性,想采访他的记者越来越多,有家媒体还拍下了他给看守所父亲的一封信。丁伟从看守所出来后,每个月会给父亲写信。几百字好写,但眼睛不争气,泪珠打湿了稿纸,扔掉,重写。等到铺开第七张纸时,才开始像报喜不报忧的外乡人一样,藏住了情绪。

他写道,“我只盼着一家可以团聚,坐沙发上看春晚”,“兄弟朋友对我都很真心”。他提到了自己的事业,到北京“帮朋友打理公司”。

10月份,丁伟来到北京开展事业,一条养了7年的白色小狗跟着他。

从泰州老家的看守所出来后,他先到了上海,身上带的5000块钱是五个姑姑一起凑的。到北京,身上剩下800块钱。以前他来北京,要么住双井万丽酒店,要么就是三里屯希尔顿,朋友想请他住,他摇头,我爸妈住着牢房,过意不去。

朋友接风请他到酒吧。他就坐那儿啥也不干,一直呆到凌晨六点。晚上,他睡在朋友那个大兴区公司的宿舍里。姐姐还没有将家里的被子寄来前,他就裹着衣服躺在床上,抱着小狗。暖气到了,被子也到了,洗过的衣服晾在客厅,吃过的泡面盒子就放在桌上。

“还行啊,这生活差吗,跟普通人一样说实话。”

北京的这位朋友是请他来打理一家直播经纪人公司。公司叫骑猪传媒,签了些游戏和娱乐主播。这位朋友是他在有钱时认识的,直播兴起时,朋友就是土豪级的刷客,给主播刷了几百元万钱的礼物,刷着刷着,认识了主播,干脆就做了经纪公司。

以前,他在自家,是个有名无实的老板;现在,他在朋友家,是个有名有实的老板,朋友把几百万的财权交给他。他觉得有点讽刺。

为了解直播行业,他在虎牙开了直播,去唱唱歌,聊聊天,讲讲故事。他本身的经历已经在网络广泛流传,首次直播就有超过十万人观看。网友问遭遇,他就讲,网友刷礼物,他念名字感谢时没忍住,哭了。那天,他说得最多的就是“谢谢”两字。

直播一周,他说自己收到了将近十万元的礼物。粉丝们给他邮寄礼物,买点零食水果给他。开保时捷的邻居在遛狗时认出了他,给他送牛肉。他去看粉丝贡献榜,第一名网友刷了一万八的礼物,第二名刷了一万,第三名刷了五千,全是原先不认识的网友,到第八名才出现自己朋友的名字。

他的一个朋友看不过去,就在朋友群里说,人家有钱的时候,你看你们怎么供着,你看人家没钱了,你们进都不进(直播间)。

在看守所里,他也算过,微信里一千多个好友,将来能帮他也就十几个人。他跟前女友是在香港一个知名男明星所组的饭局上认识的。这位男星到内地拍戏,有空会去找他,两人是朋友。最近,丁伟想找男星帮忙连麦互动,男星拒绝了。

“所以戏子就是戏子。”

躲债到福建福安,在那个30平米的住所里,丁伟拿着纸笔涂涂画画找商机挣钱。进了看守所,在那个狭窄的大通铺上看《新闻联播》说中国的外贸不错,就琢磨着出去搞外贸挣钱。

从看守所出来到了上海,在那个17平米的住所里,他又想到一个会挣钱的生意。他可以私下分享点子,但不想被写进媒体,怕别人捷足先登。

来到北京,干起直播行业后,他挣到钱了。直播的礼物收入,直播平台将在12月4号打给他。

但打理直播公司只是暂时的捞金计划,他想围绕直播做另外一种带有互联网“入口”性质的生意,但还是不想被写进媒体,怕别人捷足先登。

他对这个生意的评价是,“中国这市场,BAT一进来你就得死,”“所以我现在做什么事都得偷偷摸摸的,等这个成形以后说上就上,上的速度一定要快。”

他没考虑过普通人的上班生活。

“我现在说句实话,一个光脚的我怕穿鞋的吗,我怕什么,我现在一无所有,我还怕什么呢,是不是?”

“我想做大事,不是我心高气傲,眼高手低,是我想做事,要不然的话我起不来。你懂什么意思吗?”

当然懂,大部分了解他故事的人也都能懂。

他会就商业跟来访者侃侃而谈,许是年纪尚浅,他的逻辑又让人困惑。他举例说,国内某个在美上市的互联网巨头创始人怕投资人失去信心,会“偷偷摸摸套现”。百度结果来看,这个巨头的创始人每次减持股票,都向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提交监管文件。

他说贾跃亭背后的某个投资方没有公布,但从百度结果看,这个投资方入股乐视的新闻成堆出现。他认为投资方知道乐视有不少问题,但当有人问他是否佩服贾跃亭时,他会反问,你不佩服他吗,说实话?

他说自己对商业的理解来源于家庭,对于业界大拿的商业图书不感冒。

“有些东西是对的,他不说我也知道是对的,但有些东西,如果真是对的,他能写出来吗?”“我看他们书有什么用?谁还不画个饼啊,但问题是我这饼画给谁看?你们是现成的资源,你们直接画了就有人看,跟投资商就能接触,我这饼画了给谁看,对不对?投资商都在你们自己手上。”他做出解释。

丁伟直播歌单的第一页

在实现自我的秘密商业计划之前,他还想将自己公关成一个励志的人物。“自己出来了公司就能火,公司火了也是个饼,但是很多事就更方便。说难听点,我火了,我的公司就火了,我的公司火了,自然能招到主播。”

除了接受采访,直播是个很好的公关方式。他最近在练歌,练好歌后就在直播间唱。他最喜欢一首歌是王建房的《在人间》。姐姐后来推荐他一首歌,歌名叫《如果有一天我变得很有钱》,他目前还不会唱。

作者:冯超、李亦儒

来源:商业人物(ID:biz-leade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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